Comet-1456

那是荒山的狂欢节。

缀了一圈霓虹灯的舞台像开了口的石榴，皮囊齐整地张裂，裸露得流光溢彩。台上仅有一人，再放些摆设就显得拥挤。狭小的空间让表演变得简单，也让表演者难以发现躲在帘后的人。

台上的马戏团成员赤裸着上身，拿起火把，挺着健壮的胸脯朝喉咙灌下一大口酒，转首向着烈焰，在彩灯与酒红帷幕围拢的惊呼中喷出一长串熊熊烈火。像有狂风肆虐，骤然掀动丝绒帷幕，霓虹灯闪烁出的色彩变幻不停，观众身上外套拉链反射的光芒几乎让人心生疑虑。

那人皱皱鼻子，傲然抬起头，好像这动作能让思路更通畅。他们是真的拥有肉体，还是仅裹着衣物作容器，再夺了人头将容器封闭，而他们自身只是一团虹光？

火焰的灼烧让空气扭曲，也让观众映入不同光景的眸子透出狰狞色泽，颓然摇摆。

蜷缩起身体躲在重重障碍里的人把高昂的脑袋探了出来，随即谨慎地躬身龇牙，拉满弹弓。他歪过脑袋眯起右眼，指节扣紧石子的动作只稍稍一顿，霎时就将它弹向已被抛在空中的火把。木石相击，表演者即刻惨白着脸去抓脱手的木棍，也未能捕捉到电火光石的一瞬，火星已踊跃地跳落到木板上，先声夺人。

石头砸落在一个灯泡上，碎开的玻璃溅向人群，推推搡搡的拥挤场面让前排的几人摔倒在地，火势不受管制，在被汽油沾染的舞台上毫不犹豫地蔓延。倒地的人们就像被黑布兜头罩下，被它笼罩的灯火顿时失了生气。

那人像是第一次狩猎猛兽的人，做完这些，就立刻躲回架子边去，唯恐被发现，但是很快就忍不住嬉笑出声，抓着架子咧开嘴，笑得肩膀一抖一抖。这动静太大，吸引了表演者的注意。在此番情景下兀自乐呵成这样的人会是谁，恐怕不难想像。他恼火不已，作势要直冲过来。那人见形式不妙，把架子往旁边一推就撞开铁架逃窜而去。

“烧得好！”那人忽然回身，握着拳挥舞高举的手臂，忘情地在烈焰铸成的栅栏后回头大喊一句，全然没了先前佝偻的模样。观众则只顾着向马戏团索赔，丝毫没注意到罪魁祸首已经潜逃。

火焰灼烧之处偶尔爆出几声脆响，比表演正常进行时还热闹些。

文/林肆昭